柳公权家世考（七）

“人不土著，萃处京畿”的迁徙流动，基于“举选不本乡曲”的国策。“是时四方儒士，多抱负典籍，云会京师。俄而高丽及百济、新罗、高昌、吐蕃等诸国酋长，亦遣子弟请入于国学之内。”一时麻衣如雪，纷然满于京城九衢。士人多麇集京师，或入太学，或寄居附近山林寺观，或构筑别业草堂读书修业，准备应举。天下之士，什什伍伍，戴旧帽，骑蹇驴，未到门百步辄下马，奉币刺再拜，以谒于典客者，投其所为之文，名之曰“求知己”。

为此，士人们有些春还秋往，行色匆匆，也有些顺便就寓居于两京地区，逐渐形成了望贯分离、城市与乡村兼有的“双家形态”，久之便失去其地方代表性而趋于中央化。

由河东北迁华原时，柳公权的六世祖柳昂，不仅与从兄弟的柳机共事，也与低一辈的从侄柳裘同朝为官。柳裘，系柳炳之子，仕梁时官拜尚书郎，北周时迁至太子学士，进爵为公，任御史大夫，侍卫宫中。

北周宣帝荒淫昏庸，二十岁就让位做太上皇，柳裘等宠臣曾密谋引外戚杨坚入朝辅政，杨坚不肯。

柳裘说：时不可再，机不可失，今事已然，宜早定大计。天预不取，反受其咎，如更迁延，恐贻后悔。

于是，杨坚做了大丞相，都督中外诸军事，总揽朝政。柳裘作为隋文帝杨坚建隋的佐命功臣之一，因此进位，拜内史大夫。后杨坚猜防甚严，佐命功臣多遭不幸，柳裘还算幸运，进位大将军，外放做了许州刺史，转曹州刺史。 

后来，隋文帝杨坚想起柳裘定策之功，想召其回京，柳裘却不幸卒于任上，杨坚为此不禁伤惜。

还有一位比柳昂低一辈的从侄女柳敬言，鄱阳太守柳偃之女，母为梁武帝萧衍之女长城公主。柳敬言容貌美丽，性格谦虚谨慎，九岁时父亲去世，侯景之乱时前往江陵依附舅舅梁元帝萧绎，梁元帝将柳敬言嫁于陈顼。之后陈顼继位，是为陈宣帝，立柳敬言为皇后。陈宣帝去世，太子陈叔宝继位后，尊柳敬言为皇太后。隋朝攻灭南朝陈，柳敬言进隋都长安居住，享年八十三岁，葬于洛阳邙山。 

柳昂的从侄柳彧，其父柳仲礼在北周灭北齐后举家复归河东，年少好学，读了许多儒家经典和历史著作，就到皇宫请求北周武帝对他测试。武帝认为他很有才能，让他担任司武中士，后来担任郑县县令，升迁尚书虞部侍郎、屯田侍郎。

当时的制度，三品以上官员，大门上都以戟为门，指显贵人家。左仆射高颎的儿子弘德封为应国公，向主管部门申请戟门。柳彧在批文上写道：仆射之子还没有分家，他父亲的戟槊已列在门外，尊有压卑的道义，儿子有回避父亲的礼数，哪里容得下外门已经设了戟门，内门还要安装戟门呢？

这件事情最终没有办成，高颎知道后很佩服柳彧的处理办法。柳彧后来升迁为治书侍御史，在任上严词正色，很是被朝廷官员所惧怕。皇上嘉奖他正直，赐给他钱十万，米百石。

当时的刺史多由武将担任，大都不称职。柳彧上表给皇帝说：当今天下太平，四海安宁，管理百姓，必须使用有才能的人。以前汉光武帝是一代明君，从普通百姓起家，对这方面的真伪了解得很清楚，他与二十八位将领披荆斩棘，安定天下，等到功成之后，没有安排二十八位将领任职。看见诏书，叫上柱国和干子担任杞州刺史，这个人年近八十，风烛残年之人。以前担任赵州刺史，职权范围内的事情很不熟悉，政务全由下属办理，贿赂公行，百姓叫苦，怨声载道。有歌谣这样说：老禾不早杀，馀种秽良田。古人说，耕当问奴，织当问婢。这句话的意思是各有所能。干子这个人，射箭骑马等军人本事，是他的长处，担任文官管理百姓，则不是他能理解的。如果说优待老人，自然可以多多赏赐钱和布匹，如果再叫他担任刺史，损失则太大了。我死进谏，怎敢不竭忠尽智呢？

皇上认为柳彧说得对，干子最终被免了职。

隋朝是在五胡十六国接连战乱之后建立起来的，风俗颓坏。应州刺史唐君明，在母亲死后的服丧期间，娶雍州长史库狄士文的姑姑，柳彧弹劾，二人竟因此而犯罪。柳彧对风俗多有矫正，皇上很喜欢他。后来因违背圣旨免职，不久又复职，皇帝趁机还对柳彧说：不要改变你的禀性。

因为柳彧家中贫困，皇帝命令主管部门替他建房子，于是说：柳彧是正直的官员，是国宝啊。

右仆射杨素是当时的显贵，曾有“二柳俱摧，孤杨独耸”之言，官员都怕他，没有谁敢得罪他。曾经因为小罪过，皇帝命令把他送到南台，杨素自恃尊贵，坐在柳彧坐凳上。柳彧从外面进来，看见杨素这样，就在台阶下拿着手板严肃地对杨素说：奉皇帝命令惩处你的罪过。

杨素立即离开座位。柳彧据跨坐在几案上，让杨素站在庭院中，问清杨素的犯罪事实，从此杨素对柳彧怀恨在心。柳彧当时正受到皇上信任，所以杨素没有什么办法来中伤他。

柳彧见都市百姓每到正月十五日，做角抵之类的游戏，并且互相攀比，以致糜费了财力物力，于是上奏皇帝请求禁止这种做法。皇帝赞成他的意见。

这年，持节巡查考察河北五十二州，上奏并免去贪赃枉法不称职的长官二百多人，州县官员都肃然起敬，无不震动害怕。

隋文帝晚年，次子杨广阴谋夺权，陷害同胞兄弟，蜀王杨秀即被罗致罪名。废为庶人。柳彧在杨秀来致罪之前，曾得到博陵人李文博所撰《治道集》十卷，然后送给杨秀。杨秀作为报答，赠柳彧奴婢十人。及杨秀致罪，杨素为报宿仇，乘机奏柳彧与杨秀交往，有不轨之谋，因此柳彧被削职为民，流配怀远镇。当他行至高阳，朝廷下诏征他还朝，就在返经晋阳时，隋文帝病逝了。

杨广继位，是为隋炀帝。镇守晋阳的汉王杨谅不臣服隋炀帝，准备起兵反叛，值此，闻知柳彧经过晋阳，特振人召柳彧．想与他商议反叛事宜。柳彧为系囚之人，不知朝中变化内情，在他应召后才知杨谅要反叛，他不愿与杨谅同流，但又自度无法脱身，急中生计，假称中毒，作垂危之状。杨谅闻听柳彧如此，知他不愿与己同谋，不禁大怒，即将他囚禁起来。不久，杨谅反叛兵败，柳彧想望出头有日，但杨素仍不忘前仇，又奏隋炀帝说：柳彧在晋阳心怀两端，以观时局，虽无反迹，实有二心。

隋炀帝听奏后，即将柳彧流敦煌，直到杨素死后，柳彧才向朝廷自述冤情。隋炀帝至此也同情他，下诏征还京师，不幸病死于回京途中。

柳公权的父亲柳子温的从兄弟柳俭，北周时任宣纳上士，隋文帝时升任邛州刺史，政绩卓著，却受到陷害被免职返乡，坐一辆破车，沿途妻儿衣食无着。隋炀帝时被重新重用，授朝散大夫，弘化郡太守，赐帛一百匹让他赴任。

隋炀帝问：清名天下第一的是谁？

朝臣道：数柳俭。